其实越长大越发现,节日是一个大家约定俗成冠冕堂皇用来休息与放松的理由。尤其是春节,更是一个超越这个国度的盛大节日——往东南亚的分公司发邮件都能收到他们在春节休假的信息。
至于自己的春节的话,和往年一样,依然是在家里与家人走访各种亲朋好友的。
过年假期前的一天,工作量不大又无心工作的 teammates 一起在楼下新开的 Pizza Hut 写春联。
其实这是 boss 的建议,因为自从她到达香港工作以来,每年他们都会做这样的事情来庆祝春节。而今年,她开始常驻在这边,于是也把这样的习惯带给我们了。所以虽然明明她是外国人,却在这件事情上出奇地接受中国文化。
而写在上面的文字也千奇百怪。身体健康笑口常开心想事成大展宏图之类的已经太普通了,给高大威猛的同事写上沉鱼落雁冰清玉洁、还有上面这些一统江湖飞龙在天女中豪杰、以及不劳而获妻妾成群财色兼收这样似乎开外挂的祝愿、甚至不是四个字的“沟富婆奔小康”“快娶我”“一起去吃全家桶”之类的,boss 都说虽然她看不懂但是也不要写一些 crazy words 在上面……
不过和 boss 说起,她会不会觉得我们很贪心,过了一个新年还有一个新年的。她和我说,其实还好,因为我们圣诞节是没有假期的;所以比较起来,香港的同事才是中西合璧有着最多的假期啊。
而在那之后,我就回家开始了自己七天的春节假期了。
说起今年的春节假期,的确是印证了之前冬至 company lunch 的时候同事所说的,冬至不冷的话春节就会冷了。
去年冬至的确不冷,今年春节的确冷得一塌糊涂……带的书完全没有看过,自己一直想在被窝中睡觉取暖却一直要奔波于各种亲朋好友之间。有的时候甚至会认为,这么冷的天气本来就需要放假,因为根本没效率做正事,就好像是缩短的寒假一样。
而且和两年前一样,自己过年的时候舌头右侧彻底地痛了起来;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全部牙齿都痛起来,喝水说话都会痛。自己大概推测是平时自己吃的肉类大多是经过加工的,很少会像过年这样吃大量硬实的肉类。而且过年的确杀鸡不少,消耗得太慢以至于只能卤起来,而卤肉会变得更加结实也会容易上火。
于是这个春节,不能吃太多好的,天气也那么冷,听起来的确饥寒交迫啊。
过节被问得最多的问题,依然是什么时候结婚。
当然这个问题目前来说依然无解,同样理所当然地亲戚们并不会理解实际情况,只需要说快点找一个快点结婚就能体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了。而且这个问题果然是通杀的,对于自己现在的年龄的话。
不过今年和去年有些不太一样的是,母亲那边的孙辈,比我大的表哥有了女友,现在轮到我了,而表妹居然 8 月份就要结婚了……而父亲这边的话,比我大的要么结婚要么已经生子还是两个的那种,骤然压力大增。
于是在一个两个说已经不小了三人成虎地渲染下,自己也会感觉在家那边已经不小了;明明我在这边工作了两年都不够啊,比我大的人还没结婚的拿个砖头往路边一扔随便都能砸中几个的。
至于父亲的话,就是一边说着顺其自然一边说着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我带个女朋友回去给他看了。
过年的时候,会跟着父母去各种(他们的)亲朋好友串门进食。
年初三的时候去了父母的朋友家,遇到不太熟悉的人的时候父亲就会把我摆出来,说这是我的儿子,SYSU 的 master 啊。
虽然在四年前我在为考研的成绩而忐忑的时候和 kiko 同学说的事情还终于发生了,这样被当作一件展示品来展示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过在父亲的角度来看,辛苦了那么多年花钱供出来的 master, 连向别人炫耀得到别人奉承的机会都没有的话又的确会觉得不平衡吧。
通常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回应,也就是哼哈奉承一下而已;所以自己经历多了也习惯了。
然而依然不太习惯的还是父亲总会把我在这边的生活描述得不堪入目,例如说住在 6 平方米的小房间、吃着外面各种来历不明的食品等等,说得我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被这样认为还是相当不悦的,所以我也会当面纠正他并没有那么糟糕了。当然从他的角度来看,还是会觉得养儿子是他的责任的。
……除去我自己的事情不说,我的确发现长辈们讨论的时候,尤其在发表自己的看法时,会无形中把对方定性为相反意见的持有者。例如说, A 说某个地方的茶叶的确很不错,B 明明都表示支持 A 还会以一副 B 根本不相信的语气来继续说服对方那里的茶叶的确不错的。大概思考了一下,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确有很多见识,而这些见识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才会做出这样预先的设定,用说服来替代说明吧。
为了表现自己的确知道很多,有的时候甚至是说一些其实不太光彩的事情——虽然说熟人之间也没关系;父亲还会和别人说起他生病住院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有表现欲,每一个人都想盖过其他人,而我自己大概是因为在这里说了所以在真人面前没有什么表现的想法吧。
说起另外的事情的话,那天还见到了一位公务员,他说起他的工作就是步步惊心啊。不过到现在,一直希望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的父亲,也开始接受我所说的那样的生活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擅长在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的;擅长的只是把事情理顺然后按照既定的方向去走而已。
年初四和 Peter 见了一下。两人的见面本来是每年的既定项目,不过去年因为自己假期比较短所以还是没有见到了。
和 Peter 的见面依然是在高中附近;毕竟是承载着自己三年(Peter 的六年)记忆的地方。
两人一见面说的还是“怎么这样子”,出自高中时广播台不断播放的周杰伦那首《半岛铁盒》。当时我们说这句话大概是黑仔定理生效的时候;简单点描述就是在一堆混杂的试卷当中要找到自己想要的试卷,从正面开始的话试卷肯定在底部,从底面开始的话试卷肯定在顶部了。
Peter 目前在制作伟大的产品。创业者能习得很多像自己这样为别人打工不能习得的东西,大概这才是最大的收获吧。
而自己的话,听到对方说不可替代性才是最重要最有价值的时候也觉得醍醐灌顶了。
征得保安同意之后我们在运动场上溜达了一下。看到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宿舍楼,长长的楼梯,还有饭堂跑道等等,自己十年前的回忆突然鲜明起来,或者说自己突然间感觉年轻了十岁。
十年前高二的时候,这个运动场正在改建,从小型的 200 米场地建成现在的标准场。当时我们的体育课还要去到旁边的人民公园去上;还记得一起踢毽子的各位,现在都在做什么了呢。
看着雄伟依旧的体育馆,想起刚落成之后自己就在里面有过演讲比赛的经历(当时作为绿叶陪衬了其他红花),也曾经幸运过在里面上台领取过奖学金。当年爱幻想爱忧愁的少年现在变成了这样的青年,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定型了,不过能继续走在这样的路上,会想起当年自己和这样一群人坚实地走过一段时光然后各散东西,心头一阵唏嘘。
和 Peter 见面还是能一些新的想法的,毕竟是一直有联系但是却有着相当不同背景的人啊。
真实这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看来是不同的吧。
这次过年出奇地和伯父见面了许多次,每次他都会和我说他的事情:当年参军的时候、当船员的时候、在旅游区当管理员的时候……
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以专业版的自己来应对,即使是完全不感兴趣的领域。不过这样做是需要精力的,所以后来自己也会觉得无趣乏味而且为什么还没结束了。
在上面提起过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表现欲,来让别人知道自己知道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个肯定是其中一个原因。其他我还能想到的,大概是一直回想过去是老了的象征吧。他们会津津有味地回想起当时的一切细节,例如那顿昂贵的饭吃了多少钱,一盎司等于多少克,当时参与进来的那些人叫做什么名字等等。
对于自己来说,纠结于这样的细节似乎并不是最好的做法,因为还有许多事情值得自己放精力下去的。所以自己会选择像现在这样记录下来,不过自己发现反而这样会把这些事情记得更加牢固。
说起厌倦,我不能说他们对我们没有爱,而是这种爱表达得并不恰当。正如伯父执拗要带我们去他相识的金铺叫我们看金饰的时候,我们却开始看钻石戒指了。
伯父会一点英文(仅限几个单词),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和我说一下,甚至是要我把路边的中文翻译一下……即使是母语使用者也不能或者说知道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翻译的。于是自己变得有些懒得搭理,毕竟自己说了解释了对方还是会不懂;虽然在后期回想一下,这也大概是他们希望和自己有更多话题的尝试吧,目的不在于翻译本身而在于说多一些话的。
伯父和我们几个在宾馆吃了西餐之后,母亲就一直惦念着那个我点的 20 元的黑森林蛋糕了,一直说那个蛋糕怎么可以值 20 元还要 13% 的服务费。
想起除夕那天家里出去逛了一下将要落幕的花市,母亲说要趁最后清货的时候淘一些实惠的花卉回来。母亲看到一株不错的花,对方要价 12 而母亲只愿意出 10,几个回合下来双方不愿让步所以就不欢而散;直到最后我们走完了整个花市都没有带走一株花卉。
当然我自己看来,两块钱已经不算是钱,花多一点就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个并不过分的;这样的钱只需要在其他方面稍微节俭一下就能回来了。
不能说父母没有钱,而只能说他们给自己花钱的时候就会过分吝啬,给我们花钱的时候却出奇地大方(或者并不出奇)。这也是能理解的,因为一直以来他们对金钱的概念都是一点一点省下来,知道克制自己的欲望能省下钱来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例如说儿子身上。
所以自己也希望父母以后能在花自己的钱的时候也能那么随心所欲呢,虽然我知道他们并不会的。
越来越察觉在广州的自己,(相对来说)专业、成熟、能干、可靠;与此同时在家的自己,(相对来说)散漫、放松、沉默、宅,简直就是专业版的自己和普通版的自己。
这一次在家的时间久了,发现从普通的自己转为专业的自己这次就显得没有那么容易;或者说,在家那种什么都能依赖别人的生活要切换到这边这种什么都要自己完成的生活还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总算把冬至圣诞节元旦春节等等假期放完了,接下来就能专心向前走吧。
在你这篇长文中发现很多共鸣呢……
(那么晚都还没睡 :-|)
或许换个角度来说,所有父母对每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共同的 expectation 吧……小时候的学业现在的婚姻等等的~即使我们现在的生活并不一致被催促的事情却是一致的~
[…] 晚年的伯父变得更加注重养生与烹饪,有着很规律的作息时间也很懂得做菜,虽然依然每顿不差地喝着白酒。同样也变得更加怀旧,总是和我们说起过去的事情,虽然有些他没意识到已经重复了。现在回想起年初的时候在短短的春假就和他见面了几次,大概也是因为寂寞了想找人说话吧;如果我知道那差不多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的话,我会更加耐心地听着他的故事的。 […]